丁字裤出逃记
自从出柜后,林一总会将丁字裤捆成一团,藏在衣柜最深处,生怕贤惠的母亲捣腾衣柜时看到。无奈,一次疏忽,还是被母亲看到了。
“林一,房间衣挂下的那块布是什么东西啊?两个大窟窿,那一丁点布,能用来穿么?”
此时的林一正躺在沙发上,与微信上的男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扯些暧昧的东西。母亲的一声喊叫,才使他想起昨天晚上回家后,他才将丁字裤藏在口袋里,偷偷摸摸地以洗澡之名带进厕所洗刷干净。
穿了三次都没洗,再放就臭了。
林一洗完后,畏手畏脚地关上门,说累了,想早点睡,而后将丁字裤晾在了窗户旁的衣挂下,用大衣挡着。
醒来后,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事。
林一记事以来,母亲都会给他买宽松的四角裤,久而久之,穿四角裤也成了林一的习惯,迎风摆荡,自由左右,好不快活。后来,在男友的唆使下,他开始沉迷上丁字裤,前着村,后不着店,敞开着门。冷风吹过,一阵清凉。
林一急忙走回房间,收起了丁字裤,故作随性地扔进了抽屉里,“没,朋友送的礼物,我也不知道怎么穿啊。”
出柜后的林一,总是用装傻的言辞来应付母亲,一问三不知,便打消了母亲的质疑,这是他与长辈相处的最佳策略,屡试不爽。
林一是家中老小,自幼在深圳长大,毕业后在深圳南山上班,与男友在深圳大学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放假时,他偶尔回自己家看看。直到母亲发现林一不寻常的恋情后,才结束了这段感情。
“意外”发生在19年夏天,林一带着男友张铭参加了姐姐的生日派对,不胜酒力的张铭一会儿红酒,一会儿啤酒,还没散场,就瘫倒在沙发上。林一本想着带男友提前溜回他们俩的小窝,不曾想姐姐后来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只好将姐姐、男友一并带回家中。母亲见状,没有过多的疑问,让林一赶紧收拾收拾,早点睡觉。
当晚,林一与张铭睡在了一起。林一从未想过,第一次带张铭回家会是这般窘迫的场景,想必张铭留给母亲的第一印象就是醉汉一个。
躺上床后,张铭的酒劲渐渐褪去,抱着林一一顿狂吻,像是啄木鸟一样,啄满了林一的整个脸庞。最后,还在脖颈附近留下了深深的红色印记。
隔天醒来,林一走出房间勘测了一番,姐姐还在睡觉,母亲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他推了推张铭,“快,赶紧去厕所把自己收拾得整齐一点。”
张铭睡眼惺忪,“别吵我,才几点啊。”
“十点啦,快起床。”林一在他耳边好言相劝,“昨晚已经很难堪了,再给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还怎么带你回家啊。”
张铭的脸上睡眼朦胧,“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快去刷牙洗脸,我妈在外面呢!”林一一字一顿,生怕张铭听不清楚。
突然,张铭坐了起来,“什么?在你家?”他环顾四周,确实不在自己家中,“为什么在你家啊?”
“还不是你昨晚喝多了,没事,迟早要来见家长的。”
林一望向窗外,远处的地铁从楼缝间穿过,“张铭你看,地铁三号线,我房间的视野是不是很好,尤其是晚上,地铁穿过的那一瞬间,很梦幻。”
“啧啧,那叫开往春天的列车,每次你从家里回来,不就是坐着它来看我的生机勃勃么!”
“别开车了,快去刷牙。”
张铭快步走向厕所,拾掇了许久才走到客厅,坐在了餐桌上,“阿姨,早啊,昨天打扰了。”
“没事,都是大人了,喝点酒正常,但也要注意身体。”母亲一向待人和睦,对林一的朋友更是温暖备至。
不久,林一也走出房间。
母亲睁大眼睛,看向林一,“你们俩的关系真好,连衣服都一样啊。”
林一看向身旁的张铭,糟糕,随手拿的衣服竟和张铭穿的一样,那是情人节时张铭买的礼物,胸前的米奇老鼠捧着一颗血红色的爱心。
张铭急忙解释,“去国外旅游时买的,买一送一,就给林一带了一件。”而后将脚轻轻地撞向林一,示意他接过话茬。
“对,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这时,母亲的目光转向林一,才注意到他脖子下方的红色印记。
母亲没再说话,但也知道了一些端倪。
后来,林一想着自己再过两年就要奔三了,计划着向母亲出柜,选了个良辰吉日再次将张铭带回了家里。只不过,母亲并没有同意他们的恋情,反倒以死相逼,还命令他搬回家中,扬言要带他去医院治治。
林一不想浪费这些冤枉钱,被母亲关在家里,直到最近,才慢慢松懈了一些。
其实,林一知道,母亲是爱自己的,她只是害怕林一染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罢了。还记得小时候母亲骑着单车接林一放学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母亲急忙将塞在单车架上的黑色塑料袋套在了林一的头上,生怕他淋湿,而她自己,则被大雨无情的吞噬。
那个黑色塑料袋的保护,林一一直记得。
与张铭分开后,林一的心总会在深夜骚动不安,他向往丁字裤的短暂自由,渴望着炙热的呼吸吹过,来湿润他的干涸。
回想起恋爱时的周末,他和张铭会在清晨不慌不忙地缠绵上一阵,再满足地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生活很是惬意。深夜睡前,林一总会故技重施,将丁字裤偷偷带进浴室,穿上后裹着浴巾,躺在沙发上,将头枕在张铭的大腿上。
林一偶尔会侧过头,将脸贴在张铭的小腹上,像蛇一样,舌头快速地探出嘴巴,轻轻一舔。
在这样的挑逗下,张铭最终才兽性大发地将浴巾猛的扔到空中,像是一片洁白的羽毛,冲上云霄,再缓缓落下,片片雪白落在了林一的身上。
相恋两年的情侣,总要用一些全新的花样来保持新鲜感,林一与男友都在努力的维持。
这不,丁字裤便是林一男友提出的要求。
起初,林一并不喜欢这玩意,两条弹簧紧紧地绑着,那一块小布也不足以蔽体,动作一夸张,便跑到一边。只不过,为了迎合张铭的爱好,他也在改变自己。
就像张铭说的,“你说你爱我,连这点不舒适都无法承受,你还能干吗?”
是啊,林一爱他,但连家人这关都无法跨越,他们又怎能走到一起?爱是替他人考虑,伪爱是在他人身上替自己考虑。
最终,他们在这场爱的博弈中,选择了分手。
夜幕降临的时候,林一习惯躲在房间里,看着地铁从窗前呼啸而过,夕阳的余晖打在地铁的金属表面上,烨烨生辉。
自从分手后,他便极少坐上那辆地铁,但林一的内心是渴望性的,压抑在内心的无奈、思念、悲愤等种种情绪,总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这,也成了林一与陌生人鱼水之欢的正当理由。
最终,他以补习班的借口得到了一周一次的两个小时自由时间。
那天,他出门“上课”,母亲看他轻装上阵,少了许多疑虑。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林一早在出门前就用黑色塑料袋包着丁字裤,扔到楼下。光天化日之下,藏着黑暗的性欲。
他镇定的走出家门,而后快速跑到楼下平台捡起了塑料袋,在走去地铁站的路上,他潇洒地掏出塑料袋撕开,而后扔在了草丛里,像是一种反抗,宣示着自己逃离母亲的魔掌。而后,再将丁字裤放进口袋,确保它与安全套万无一失,这才感到心安。
林一知道,现在保护他的就只剩那五颜六色带着缤纷果味的塑料袋了。
“我现在出发,二十分钟就到。”林一窃喜。
“嗯,我等不及了。”对方蓄势待发。
这是林一分手后认识的第一位基友,本着聊天解闷的初心,却聊到床上去了。
抵达目的地后,林一落落大方的走向厕所,而后匆忙的拆下花洒,只有他知道,这次外出必须速战速决,但又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赶时间,以免扫了兴致。
他走出浴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他重复着往日与张铭做过的一切,仿佛对方就是张铭本人。只不过,张铭的技术堪称降龙十八掌,与他缠绵时像是被十八条龙蹂躏,而对方更像丐帮小伙,徒有一根打狗棒,哐哐作响。
林一并没有从他身上获得满足,嚷嚷着,“快,快!”他咧着嘴,假装幸福,内心暗暗骂到,“真是浪费老娘时间,千方百计的跑出来,却约到这样的货色。”
林一悻悻地离开,走到了天桥上。
深南大道代表着深圳的绝对繁华,他看着车来车往,怅然若失,不禁点燃了香烟,无惊亦无喜。人声鼎沸的城市中心,林一的内心无比清冷,他突然想起了张铭,想起了他们一起在阳台抽烟的傍晚,零星的火光,像是璀璨的星星。
许久,他才将香烟扔到马路上,火星倏忽间在半空熄灭。
散的时候,哪有满天星?
不过是孤零零的流星,坠入星辰,消失于浩瀚宇宙,从此没有交集。
与张铭在一起的那两年,林一总是早些醒来,注视着日光轻轻笼罩张铭的脸庞,而后缓缓地凑到张铭耳边,贴着脸,将唇柔柔的点在张铭那樱花粉红的嘴唇上。
林一终是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才恍然,不是每趟列车都开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