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以罗贤的性格,他绝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单纯人物,其实在白云艳讲述圣子传说的时候,罗贤就已经经过了十分缜密的思考。

        罗贤认为,这位圣子大人如果真的存在,那定然是神仙下凡没错了,是天上下来拯救苍生的神使,但关键问题是这位圣子是否是杜撰的。

        这个时代的明朝人跟生活在现代的人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充满了鬼怪魔神的话语体系之中,从小听家里的长辈聊天也都是听一些鬼怪奇谈,对于现代人来说,听这些传说与怪谈是为了猎奇,而对于明朝人来说,这叫增长阅历,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相信世界上有超自然的力量。

        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就是怕圣子根本就不存在,这些故事都是白云艳编出来的,但是罗贤跟白云艳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以他对白云艳的了解,她断然编不出如此绘声绘色的故事,她们所讲述的圣子,跟自己的情报人员搜集的信息相互比对,是能够一一对应的。

        再进一步考虑,罗贤也想不出白云艳编这样一个故事的动机是什么,为了把自己骗出去然后威胁自己,逼自己站队?

        不合理,如果白云艳动了用强的心思,今晚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总坛附近只有自己的几位扈从,四周都是白云艳的人,要对自己用强现在就可以摊牌,何必绕这样一个大大的圈子,徒增自己的警惕?

        还有一点,那就是对象不对,白云艳如果打定心思用强整合白莲教势力,下手的首要对象肯定不应该是他罗贤,而是安瑞兵、祁三宝、庄烨这三位堂主,自己一直维持中立,是白云艳拉拢的对象。

        所以综上考虑,罗贤认为白云艳和姜憬羊所说的圣子事迹很有可能是真的,就算退一万步,这些故事都是假的,跟着这两个女人去一趟北方又如何?

        根据上面的分析,他罗贤不是白云艳的头号敌人,没必要如此防备。

        所以罗贤才如此干脆利索的顺应了白云艳的意思。

        这一下,反倒轮到白云艳生疑了。

        白云艳自然不清楚罗贤的这些心路历程,毕竟人心隔肚皮。

        这位滑不溜秋,八面玲珑的罗贤突然对自己的提议如此拥护,这个心机极重的女人顿时又开始左右怀疑起来,她甚至在想这个罗贤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跟那三位堂主结盟了,听到自己的计划之后表面上积极答应,散会了之后马上把自己说的这些话跟三位堂主通气,然后他们四大堂一起翻脸,夺了自己的权?

        白云艳顿时游移不定,甚至有点想让身边的姜憬羊动手把这个罗贤给绑起来,先下手为强!

        这时候,罗贤终于抬起头来,他好像已经感受到了白云艳的心理变化,不紧不慢的说道:“圣母大人,罗某人自幼命途多舛,家府三生贱士,未及一介穷儒,父母早亡,地方官倚强凌弱,恃富欺贫,大宗主上不孝于君亲,下不睦于宗党,大地主贪财悖义,见利忘恩,此番世道,罗某人恨之而力不逮,先落草为寇,后皈依白莲,欲图一逍遥天地,却如今我白莲众苟且偷生,平生经营惨淡,不过如此,况气势日衰一日,若再苟且因循,则我白莲教何由向上!”

        罗贤说罢,白云艳和姜憬羊都用惊讶的眼神看向他,罗贤不等白云艳回话,站起身来继续道,气势磅礴的说道:“如今圣子降于北方,天下白莲信徒以道交者,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众皈依,圣母大人作何迟疑?!”

        白云艳听的一身冷汗,这罗贤居然已经想到了如此地步!

        她转过脸来与姜憬羊对视一眼,白云艳轻轻抚了一下手,反问道:“罗堂主,依你的意思?”

        罗贤眼中闪过一阵凶光,他往前凑了两步,轻声将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

        罗贤的态度很明确,他认为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既然决定要追随那位圣子大人,便势必要跟那三位已经相互勾结在一起的堂主摊牌,那三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跟他们是商量不得的,他们大概率不肯放弃手中的那点权势去追随圣子,不如设个鸿门宴当场翻脸,直接把人扣下来,挑个反抗最激烈的一杀了之,将已经分化了的内部权力重新整合,把整个白莲教整顿好了之后在去面见圣子大人。

        白云艳眼中透露出惊色,坚定的摇了摇头,她认为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罗贤现在站在自己这边,再加上另外两位支持自己的堂主,还是可以占据实力上的优势,三位堂主有妥协的空间。

        然而罗贤激烈的反对白云艳的想法,所谓人不狠,站不稳,罗贤对绥靖策略嗤之以鼻,另外三位堂主什么德行,他心里是很清楚的,让他们低头服软是痴人说梦,罗贤的策略没有给和平整合白莲教权力留一丝一毫的空间,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白莲教整体的分裂,保存白莲教最大的有生力量。

        白云艳在这一点上非常迟疑,一方面来说,两人刚刚相互摊牌,白云艳还没有充分信任罗贤,另一方面来说,罗贤的计划太过于激进,白云艳执掌白莲教以来,奉行的策略一直是制衡平衡之术,突然将最激进的方案摆在她的面前,她一时间也难以完全接受。

        罗贤说完,看白云艳还是一脸犹豫,不禁心生失望,他心中暗自腹诽妇人就是不能成事,在这种重大选择面前,最需要的就是果断决策。

        这时候姜憬羊却说话了:“罗堂主,在下听罗堂主的计策确实可行,然而圣子只给了十日时间,在下从禺山奔至此地,如此快马加鞭已花了三日,我等大队人马返回禺山则至少需四日,恐怕时不我待,圣子一怒之下遣天兵天将而来,后果不堪设想。”

        罗贤一听还有时间限制,便更加坚定的表示,那就更不能犹豫了,必须使用雷霆手段迅速整合六堂,如果要开会商议,那三位堂主拖个几日,又如何向圣子交差?

        罗贤看着犹豫的白云艳,继续劝说道,就算他们三位堂主真的相信圣子之说,也在接下来的会议中同意跟着我们一起去面见圣子,我们在不远的将来也绝对讨不了好果子吃,原因很简单:白云艳是派了姜憬羊去圣子地盘惹是生非的主谋,三位堂主是知道这件事的,这是抹除不掉的黑历史,未来如果真的成了势,赵禅语一堂是最早从龙的,自然能做到最大最强,到时候三堂如果倒向赵禅语,你白云艳要面对多少对手?

        你刺杀过赵禅语,她必然对你没好印象,再加上三堂,这未来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吗?

        不如早点动手,直接整合三堂,即便未来斗不过赵禅语,手里面牌多不怕打,比上一种情况要好得多!

        罗贤还跟白云艳讲了为什么现在非常适合暴力夺权,在一般情况下来说,如此激进的手段当然是不合适的,在圣子的传闻出现之前,白莲教的盘子就这么大,白莲教如果想维持下去,暴力手段是不行的,开了暴力夺权的先河,成功夺权后的领导层也会时刻面临被后继者暴力夺权的风险,白云艳一直以来的制衡平衡的方式是必须的,但是问题是现在出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出现了意外的要素,圣子出现了,一个绝对值得效忠,或者说未来绝不可能被暴力夺权的主子出现了,所以现在是绝对适合采用暴力手段的。

        谈到这个地方,白云艳脸色很不好看,她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罗贤跟白云艳相处过有一段时间了,他很清楚白云艳是不愿意激进冒险的性格,但是他很聪明没有强逼或者威胁白云艳,而是的把白云艳面临的困局一一拆解说明,告诉她现在为什么是必须施展激进手段的时刻。

        看着仍然犹豫的白云艳,罗贤虽然心里面有些急躁,但是还没有到着急上火的程度,因为他手中有牌心中不慌。

        罗贤非常肯定白云艳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现在正是白云艳争取他支持的重要时刻,况且白云艳已经将圣子之事和盘托出,罗贤的身份已经是她的同谋了。

        白云艳听到这里,总算是理清了利害关系,最终,她目露凶光,下定了决心,对罗贤点了点头,罗贤顿时感觉浑身舒畅了起来。

        三人也不废话,当晚就开始密谋暴力夺权计划,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陈肇,他也没想到自己放走姜憬羊的行为,居然导致了一系列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本来一场本来只局限于白莲教内部的权力斗争密会,转变成了一场正儿八经的,有各种预案的,准备好使用暴力手段的夺权鸿门宴。

        第二天,白云艳召集六堂首脑齐聚总部,理由是她已经跟赵禅语堂主取得了联系,取得了关键情报,需要马上开会商讨对策,此时的五堂堂主自然全都被蒙在鼓里,五位堂主跟往常一样,只带着少量的亲信前来白莲总坛开会,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总坛的各个入口,以及总坛的四周,已经秘密埋伏了几十位刀斧手,当白云艳喊出预先商量好的暗号之后,刀斧手就蜂拥而上,控制总坛的局势。

        当夜,韩罡、常邵先一步到达总坛,安瑞兵、祁三宝、庄烨三位堂主随后结伴而来,罗贤在暗处确认五堂主都已经到场之后,才最后登场,经过他的观察,五堂主中只有安瑞兵带了一把常年随身携带的长剑兵器,其他四位堂主均没有携带武器,罗贤最后进入总坛之后,在所有人的背后朝白云艳使了个眼色,告诉她一切顺利,可以按照预案执行计划。

        六位堂主聚齐在总坛之后,堂主们要和圣母一起祭拜白莲教的信仰——无生老母,白莲教的众位成员单膝跪地举行例行祭拜仪式的时候,白云艳突然大喝一声:“尔等大胆!”

        这句话就是行动的暗号,瞬间,罗贤迅速站了起来,抽出朴刀,总坛四周涌进大量刀斧手,把堂主们和他们的亲随团团围住,五位堂主均大惊失色,安瑞兵一瞬间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一不做二不休,抽了随身携带的长剑大喝:“谁敢上前!”

        白云艳此时站在总坛的最前方,也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最显眼的位置,她大声喊道:“众位白莲教的儿郎们,祁三宝、安瑞兵、庄烨三位堂主密谋背叛我白莲教,行迹败露,反叛之心昭然,被罗贤堂主识破,我等白莲教之忠良必兴利除害,今取以天命断之,此三人欺惑众庶,天神震怒,尔等顺天心者存,逆天意者亡,还不速速跪于圣坛之前,伏听天罚!”

        安瑞兵等三位堂主这时候才知道,这场鸿门宴是专门为了他们三人而设,韩罡、常邵则惊慌之余大松一口气,赶紧与这三位堂主划清界限,安瑞兵大喝一声,想要领着亲信和另外两位堂主杀出一条血路,此时埋伏在房梁上的姜憬羊一跃而下,剑风瞬间而至,安瑞兵只感觉脖颈之间犹如划过一阵清风,随后口中鲜血喷涌,喉咙喷出大量的鲜血,往前虚跑了两步,扑通一声迎面倒在了地上。

        姜憬羊威风凛凛的伫立在人群中央,长剑一抖,剑身上的血液在地板上甩出半个红色圆弧,充满肃杀之气的眼神扫遍全场,竟没有一人敢直视她的双眼。

        安瑞兵的死马上震慑了全场,庄烨、祁三宝两人对视一眼,都咬了咬牙放弃了抵抗,罗贤走上前来,对着两人的腿关节一人一脚,两人都跪服在地上,两人目光愤恨的看向罗贤,罗贤则露出了略显残忍的笑容。

        当夜,白云艳和罗贤率领着白莲教核心成员趁着夜色迅速扫清抓捕了三位堂主的亲信余党,一并关押了起来,也将庄烨和祁三宝五花大绑,天刚一蒙蒙亮,白云艳、罗贤、韩罡、常邵四位白莲教组成全新的白莲教最高权力层,绑着庄烨、祁三宝,往北进发,一场政变之后,白云艳和罗贤才跟韩罡、常邵说明了此番的目的地和原因。

        韩罡和常邵惊讶之余,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现在三位堂主被清理,赵禅语、罗贤两位堂主都是白云艳的支持者,剩下的三个堂口被整合,从绝对实力的对比上来看,他们绝对不占优势,两人本就是白云艳的支持者,也只能顺着杆子爬了,只是现在二人还是有些被白云艳的雷霆手段吓到了,有些疑神疑鬼。

        韩罡和常邵一开始支持白云艳其实也并非因为这两位堂主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能在白莲教中混到堂主这个位置的,要么是业务特别突出,特别能带着兄弟们搞银子的;要么就是特别有心机,特别会混江湖的,用陈肇身为一个现代人的话说,就是特别会搞政治斗争,韩罡和常邵支持白云艳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忠于信仰,忠于圣女”的教条思想,他们只是不想被另外三堂联合起来压制住罢了,如今让他们思想落差极大的地方在于,他们从操盘手一下子变成了被操盘的,但是没办法,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当前的状况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时候,除了姜憬羊有一些心理准备之外,所有的白莲教高层,实际上并没有做好面见那个神秘圣子的心理准备,他们也想象不到,见到陈肇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此时此刻,陈肇在陈家内房,也就是他老爹陈八女所睡的床上醒来。

        最近一段时间陈八女基本上都不怎么着家,现在时间已经来到了关键的播种期,各种祭祀仪式,开田开工仪式,都需要陈八女出面把持,这些仪式在生活于这个年代的人们眼中是极其重要的,甚至大过丧葬以及新生儿分娩。

        原因很简单,明朝整个时代是一个历史上最多灾多难的时代之一,有些历史学家认为是明朝的历史纪录比较详细,灾害记录下来的比较多,所以才会出现明朝多灾多难的假象,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后来学者们结合了气象学与地质学等多门学科的交叉印证,陈肇在前世也对这个课题做过深入研究,他们发现原来明朝整个时期都处于地球两千年间四次小冰河时代的第四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小冰河时期。

        小冰河时期之下的地球,会出现全球气温大幅下降,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人口锐减,社会动荡,疫情反复爆发等现象,这一时期的全球低温现象加剧了许多运动的产生,甚至影响了国家的兴衰灭亡,比如这个时候的欧洲,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臭名昭著的猎巫行动,他们认为是巫女的邪术导致了自然灾害的频发,黑死病也因低温降低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效率而加剧,明朝的覆灭实际上也有这一气候因素的影响,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人们如此注重祭天祭祖,为什么白莲教能在如此政治高压的态势下依旧盛行起来,人们在脸色变幻无常的老天爷面前,需要找到某种慰藉。

        这也是为什么陈肇能在当前的社会环境之下快速的聚拢起大批信众的重要原因之一,科学种植法的普及,以及优质抗灾害粮种,奠定了本地人对白莲教的信仰基础,谁能带着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跟着谁混日子,这是最简单易懂的道理。

        如此一来,整个陈家除了农务以外的基本上所有重要事项,都压在了陈肇的肩膀上,加上家族传续的重担,陈肇很多时候都是直接睡在老爹陈八女的主房里面。

        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陈肇彻底安排好了米粉工坊和店铺的运营流程,第一天胜利开店之后,当天陈肇就回到了陈家,让米粉工坊的工人们开足马力进行生产,并且开始考虑锻炼出一批熟练米粉工人之后,就开始扩建米粉加工作坊,他的判断没有错,杭州府的二百万人口有着巨大的消费潜力,所谓富藏于民,不是没有道理的,米粉铺子可不能只开半天。

        陈肇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还跟老爹陈八女有过一段很有意思的对话,其实陈肇自从跟三姨娘和四姨娘的那一晚之后,便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老爹,陈八女每天倒是忙里忙外,言谈举止看不出任何异常,姨娘们也都跟往常一样,但是陈肇心里面可难过这一道坎,有点刻意的回避老爹陈八女。

        当天晚上,陈肇给米粉工坊的工人们发完了赏钱之后,正打算回房,却被站在陈家大院门口的老爹陈八女拦住,说要跟陈肇聊一聊,陈肇心里面有些别扭,毕竟前阵子刚刚跟两位姨娘上过床,看向陈八女头顶,总感觉他那脑袋上绿油油的,却也不能拒绝,便低着头有些纠结的跟着陈八女进入了内房。

        陈八女的房间在主屋结构的正中心,陈肇有关于这间房间的记忆非常丰富,他小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姨娘们则轮番来到这间房屋里面照顾他的生活,小时候最稀松平常的记忆就是他穿着开裆裤,四仰八叉的躺在陈八女肚皮上,陈八女则一只手摇着蒲扇,一只手搂着陈肇躺在太师椅上面,父子二人摇晃着太师椅,在椅子“嘎吱嘎吱”的摇晃声中,在夜晚星空之下的一边数星星一边乘凉。

        长大之后,陈肇分房出去,虽然晚上要独自睡觉了,但是读书、写字,或者洗澡、更衣等等这些事情还是在老爹的房子里面,陈家的这间主屋是陈肇各种回忆的百宝箱。

        随着陈八女进入主屋之后,陈肇就感受到了那种浸入骨髓的,来自家族的那种亲近之感,精神上会感觉到放松,甚至浑身上下都能感受到某种不可言明的舒适之感。

        陈八女自己坐在书桌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陈肇坐下,先是询问了一番米粉产业的收益,陈肇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是关心自己的新营生,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父子二人都是掌管家计的,陈八女拿出算盘来,父子二人把头凑在一起细细核算,陈八女算完之后当即便吸了一口凉气,还止不住的“哎哟哎哟”的喊,如果每天米粉的销售量按照第一天的两倍来算,在不涨价的前提下,一年的纯利居然达到了两千二百两银子,这可是纯利润!

        刨去了工人的银钱,刨去了租子,刨去了原材料的成本,一年两千多两银子!

        要知道,陈家这样一个大地主家庭,属于大进大出的类型,一年收上来的地租很多,但是花销也很多,一年下来能存下来三四千两银子已经属于不错,若是哪年歉收,能抹平一年的账便已经满意,若是哪年遭了灾,陈家还要四处救济本家人,帮助分散在各地的亲戚,遭了灾的田,若是想要恢复过来,是要下大本钱的,那一年必然要拿出一部分家底,什么也攒不下了。

        陈肇开的这米粉买卖,行情若是一直这么好,当真是家中重要的顶梁柱收入了。

        一开始陈八女对儿子搞米粉生意这件事其实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他嘴上没说,实际上内心深处看不起这类营生。

        他的人生阅历太多了,接触的人也多,跟太多的商人或者是小摊贩主打过交道,这类人总是分斤掰两,锱铢必较,陈家的祖训之一就是要求后代不能太计较钱财上的得失,祖上经常教育后代的故事,有很多都是吝啬地主失去人心,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所以陈八女主导的陈家一直以来都延续着良好的传统,该花钱的地方从来不手软,也不会将积累财富作为家族的首要任务。

        陈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处理田地与人,以及人与人,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关系,在陈家方圆之内,陈家实际上是正儿八经的话事人,邻里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是不会去告官的,告官意味着对陈家的不信任,他们需要陈家出面调解,合理的解决矛盾,祭祖、祭天、开工、置办田产、丧葬、婚娶,这些人生重大事项基本上都有陈家或陈家的代理人出面处理,这种威望与信任是陈家最看重的。

        儿子搞这个米粉营生,他就是担心儿子掉进钱眼里,变得尖酸势利了起来,对人对事也失去那种善良的本心,用变了味的刻薄心境去处理人际关系,是注定不得人心的,但是陈肇的表现没让他失望,第一天的收入全都散给了下人们,只要陈肇能保持这种与人为善的品质,他也就想开了很多。

        陈八女并不是一个蠢人,陈肇是在他的观察下逐渐成长起来的,从那场瘟疫看到陈肇的表现之后,陈八女就默默的对自己说,等自己死了之后,九泉之下也可以挺直腰板面对祖先,他培养出了何等优秀的后代。

        父子两人都对米粉的营生很是满意,陈八女又着重教育了一番陈肇,让他不能亏待跟着他干活的人们,陈肇自然满口答应。

        随后,出乎陈肇预料之外的,陈八女在一番沉默之后,居然真的提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肇儿,你几位姨娘不容易,进了咱们陈家大门之后,跟着我前后操劳,家中之事都是她们上下打点,你可要好好孝顺你的几位姨娘啊。”陈八女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陈肇脸色一红,老爹这话应该是暗藏了其他的意思,“孝顺”这个词,一方面表达的是普通伦理上的孝顺,还有一层意思,恐怕就是那个不能明说的意思了,陈肇有些不好意思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陈八女拿出旱烟袋,陈肇却伸手按住他的烟杆,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他兑换的现代香烟递给老爹,陈八女拿过烟盒很是惊奇,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陈肇说这是西洋来的烟,手把手的教了他如何抽,陈八女点燃后抽了一口,看着燃着的烟头啧啧称奇,吸了两口之后却又摇头说蛮夷的烟味道太轻,陈肇却摇头劝他说,以后就抽这种吧,旱烟伤肺,这种卷烟对身体有好处。

        陈八女也不废话,当即便收起了旱烟袋子,表示以后就抽这洋烟了,陈肇是学医的,现在陈家全家上下都听陈肇的健康建议,自从陈肇开始实行卫生改革以来,这四年当中,陈家人得病的频率指数级的降低了,陈八女也不例外,而且这是儿子一片孝心,他哪能拒绝的了呢。

        陈八女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主屋的窗外,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你爹爹我小的时候,可不像肇儿你这样有悟性,当真算不得聪明,按照乡里老人的话,叫做开窍晚,十多岁了还是愣头愣脑,你爷爷一直不放心将家中的事情交到我手里,甚至还怕你爹爹我不懂的男女之事,对这些事情特别上心,你猜猜你爷爷使了什么样的招法?”陈八女笑眯眯的说道。

        陈肇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有一天晚上呀,你爷爷让你一位姨奶奶给我梳头,特地按了头上的穴道,就是那个醒脑的——叫什么来者?”

        “百会穴、神庭穴。”

        “对对,肇儿是学医的,应当懂得,按了头上穴道之后,晚上便精神,又让我喝了茶,故意让我晚上睡不着觉,当时我还睡在这间屋子里,还没分房出去,我躺在床上之后,你爷爷便跟你姨奶奶行房事,故意没盖被子,弄得声音很大,我睡不着,当然忍不住偷看起来,家里的长辈为了让你爹爹我这颗榆木脑袋开窍,也是用尽了心思……”

        陈八女说着说着,似乎有些陷入回忆之中了,眯着眼睛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陈肇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后来,你的几位姨奶奶对我,便跟你的几位姨娘对你一样,你恐怕不知道吧,你的六姑姑和七姑姑,名义上是我的妹妹,其实呀,唉——哪里是妹妹呢!这些秘密到现在,真正知情的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六姑姑和七姑姑也自觉是你爹爹的妹妹,她们也是蒙在鼓里的。”陈八女转过头来看着陈肇说道,他没有把话说的太过于露骨,因为他知道以陈肇的聪明,肯定听得懂。

        陈肇张了张嘴巴,有些惊讶。

        “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儿子你明白,陈家是个怎样的家族,我们家多少代的单传,为了家族的延续,已经数不清用了多少不可为外人道的手段,这个陈家生你养你,你要接受这样的家族,你听懂了吗?”陈八女意有所指的说道。

        陈肇又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好,明日你爹爹我出门有事了,家里你来照看。”陈八女说罢,便摆了摆手,父子二人算是结束了当晚的对话。

        于是陈肇第二天晚上,理所当然的在主屋里面过了夜,继续跟三姨娘四姨娘睡在一起,行使他传续家族的责任与义务。

        经历了第一次关系的跨越之后,当天晚上三人弄得异常浓情蜜意,陈肇脱了衣服,主动给两位姨娘清洗身体,经过了第一次冲击之后,陈肇自然是游刃有余了一些,给两位姨娘洗身体的时候,手有些不老实的在两位姨娘的身体上摸来揉去,两位姨娘则大大方方的让陈肇探索她们性感逼人的女性肉体。

        两位姨娘看着亲手养大的儿子成长为陈家的主心骨,甚至慢慢成长为了自己的男人,她们自然而然的对陈肇健壮的雄性身体产生了异常崇拜的情绪,在淫靡昏暗的蜡烛火光中,四姨娘跪坐在床上,用手抚弄着陈肇挺翘的肉棍,好像在端详某种宝贵的宝物一般,伏在陈肇的胯下痴迷的依偎着他的男根,好像在叩拜某种神仙上帝一般,三姨娘则在陈肇身后坐着,抱着陈肇健壮的身躯,在他耳边说道:“肇儿,咱们陈家的未来就指着肇儿了,姨娘看着你这般壮实的身体,心里面别提多高兴了!”

        陈肇跟老爹一番谈话之后,心中的坚冰也融化了大半,他盘着腿坐在床上,全身用力,身上的肌肉线条愈发明显,一块块肌肉充满生机的鼓胀起来,简直让三姨娘看直了眼睛,她的手在陈肇的胸前贪婪的摸来摸去,在她的眼中,这样的一副男性身体,简直是开枝散叶的播种机器。

        陈肇有些得意,来自雄性天然的征服欲望让他的内心中充满了自信,他下体稍一用力,坚硬粗长的肉棍便跳跃一下,逗得四姨娘连连惊呼。

        一个年轻男人和两个成熟女人跨越着伦理的维度,在床上毫无避讳的缠绵在一起,时而相互抚摸对方的肉体,时而口唇相接,时而交换充满性欲与渴望的目光。

        三姨娘有些迫不及待的吹熄了蜡烛,黑暗中,轻轻推了推陈肇健壮的后背,让陈肇把四姨娘压在身下,然后给两人盖上被子,陈肇伏在四姨娘的耳边,四姨娘火热的呼吸吹拂在他的侧脸上,两人动情的亲吻起来,四姨娘向下面伸手捉住陈肇的阴茎,把他的龟头顶在了阴道口处,陈肇稍微往前一拱,龟头便挤进了四姨娘的肉洞。

        接下来的母子性交都在不言的默契之中进行,三姨娘斜躺在外侧床头,单手托着脑袋,两条腿并排着压在床上,面带笑意的看着陈肇和三姨娘狂吻不止的嘴唇交界处,像是在看护小宝宝一样守护着被子中蠕动不已的两人,在她的眼中,被子里面并非是正在性交的男女,而是陈家未来如陈肇一般健壮的子嗣,是陈家人丁兴旺的未来图景!

        卸去了心理压力的陈肇动的很快,陈肇性交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被性欲控制着大脑,但是今天跟两位姨娘性交却让他产生了另外一种极致的快感,那就是生育的快感,那坚硬肉棍在四姨娘湿软柔润的肉洞中进进出出的动作,不仅仅是为了泄欲,更重要的是他要让四姨娘怀孕,这种以生育为目标的性交让陈肇极其兴奋,射精的感觉来的极快,好像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让他无法控制精关,精液很快上了膛,抽动了没过一百下就把阴茎深深的插入四姨娘的女体内畅快的射了一发。

        两人交合的时间有些短,但是高潮的烈度却很高,显然,陈肇和四姨娘都还没适应这种禁忌的快感,陈肇趴在四姨娘柔软而又包容的肉体上喘息,有些沉醉的嗅着四姨娘脖颈之间的母体体香,很是温存了一阵子,仍然插在四姨娘阴道中的阴茎又很快坚硬了起来。

        “我的好肇儿,去找你三姨娘吧。”四姨娘笑着摸了摸陈肇炽热的脸,陈肇点了点头,有些恋恋不舍的从四姨娘的身上爬起来,三姨娘默默的靠上前来,好像怕抽阴茎抽的过猛一样,用手牵着陈肇阴茎的根部,帮他慢慢退出了阴道。

        陈肇吸了一口气,看向三姨娘,三姨娘低头吻了一下他湿淋淋的龟头,道:“辛苦肇儿了,躺下吧,让三姨娘来!”

        陈肇依言躺下,三姨娘张开腿坐在了陈肇并拢的大腿上,双手将长发拢到身后,四姨娘这时候也缓过气来,她侧躺在床的内测,在夜色中笑眯眯的伸手抚摸着陈肇的胸膛,轻轻擦去他额头的热汗。

        三姨娘兴致很高,她慢慢的蹲起身,姿势妖娆的前后左右的扭着腰,用密布阴毛的阴唇剐蹭着陈肇坚硬的龟头,陈肇被三姨娘性感的挑逗动作勾引的口干舌燥,还没等他开口求饶,三姨娘就善解人意的主动掰开阴唇,慢慢坐下来,把陈肇坚硬的阴茎纳入了她的阴道。

        三姨娘的肉穴好像某种吸引力巨大的榨汁机器,千方百计的吸弄刺激着陈肇的肉棍,勾引着陈肇热烈的生育精液,陈肇积蓄在身体深处的性欲和对生育的原始渴望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三姨娘主动动了几十下,陈肇就迫不及待的反客为主,把三姨娘顶在床头,双手抓着她的一双肉腿,前后飞快的耸动,激烈的交合运动弄得两人全身冒汗,陈肇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似的,弄得床铺吱呀作响,胯部啪啪啪的撞击在三姨娘的阴部,终于在反反复复的抽送中压在三姨娘丰满的奶子上,射了第二发。

        两位姨娘都非常满足,陈肇的阴茎射了两次之后还是坚硬的挺立着,以两位姨娘的经验来说,能如此充沛的射两次已经实属不易了,再做下去要伤身体了,陈肇还想继续在两位姨娘身上撒娇,却被她们严格的制止了。

        当晚,两位姨娘没有像上一次一样留他睡觉,而是帮他把身上弄干净之后,就让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陈肇知道,以后的芊芊怀孕期间,如果刘月儿来了月事,大概也会经常是这个节奏了,总之就是一个思想宗旨,只要陈肇在家,就不能没有女人在晚上接受他的播种,不会让他没有释放精液,安安静静的睡上一晚。

        回到自己房间后的陈肇,躺在已经熟睡的芊芊身边,她的腹部已经肉眼可见的隆起,芊芊的身材本就娇小的可怜,怀孕让她的腹部隆起更加明显,陈肇温柔的轻轻把手放在芊芊因呼吸起伏的腹部,刘月儿在床上的另一侧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主子回来,便下床想服侍他上床睡觉,陈肇却摆了摆手把她按在床上,自己的两个老婆一个怀孕一个月经,他可不想让她们折腾。

        陈肇这时候也明白了两位姨娘的心意,此时此刻家中的两个女人都处于需要自己的时候,怪不得不让他在主房里面睡了。

        陈肇轻手轻脚的脱了衣服上了床,把还一脸惺忪睡意的刘月儿搂在怀里猛地亲了一下嘴,刘月儿一下子清醒了许多,脸涨的通红,一脸幸福的把头埋在陈肇胸前不说话,陈肇搂着刘月儿,整了整盖在芊芊身上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陈肇一早起来,亲自给两位少女弄了早饭,一份是调补经期身体的,一份是孕妇专享的,这种融入日常生活的感觉让陈肇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很多。

        一大早,两位小侍女的心情显然很好,她们太喜欢一早上醒来看到自家男人睡在床上的感觉了,芊芊一边吃饭,嘴上还哼着毛阿敏的《爱上张无忌》的曲调,差点让陈肇产生了时空穿越的错觉,听了那十盘磁带之后,刘月儿和芊芊都偏爱红歌和带有些许古风的中文流行歌曲,对贝多芬、莫扎特的名曲,以及外国着名歌唱家的名曲毫无感觉,最让陈肇意外的是,刘月儿最喜欢的居然是五月天的专辑《后青春期的诗》。

        刘月儿说她刚听到杂乱的鼓点和撕裂感十足的电吉他音的时候,当然是吓了一跳的,还以为是什么鬼叫,特别是这个专辑中的那首《春天的呐喊》开头疯狂的电音,还有《夜访吸血鬼》根本听不清在念什么的高速歌词,简直让她归类为噪音,但是毕竟是陈肇推荐的,刘月儿耐着性子听了两遍之后,居然觉得这种节奏感和旋律还挺有趣的,又多听了几遍后就中毒了。

        芊芊对比更加性格开放的刘月儿,实在是很难接受现代流行歌曲,她还是更加喜欢红歌和偏古风,或者带有古风乐器伴奏的歌曲,毕竟红歌大部分的前身是民谣民歌,红歌面向的也是那个年代目不识丁的人民大众,曲调、配乐都非常接地气,唱腔也有很高的接受度。

        更让张漠哭笑不得的是,两个小侍女共同的需求是——她们都想要这十盘磁带的歌词,毕竟她们完全听不懂现代语言在嘟嘟囔囔什么,唱的慢的,还能依稀品出来一点歌词的意思,唱的快的就跟听外国语一样,只能分清楚这还是中文的范畴,但是她们又真的喜欢这些歌,真的想知道在唱些什么。

        如果是其他人,陈肇别说给歌词了,歌也不可能让别人听到,歌词中充满了现代元素,哪能给这个时代的人看?

        但是两位小侍女就另当别论了,她们早就习惯了发生在陈肇身上各种神奇的事情,于是陈肇还是把歌词的大意,以尽量体谅她们理解能力的方式抄给了她们。

        陈肇跟家人们温存了一个上午,又准备出门了,每次出门,他都需要扮演很多面孔,他是白莲信徒眼中的圣子,他是高宁秦眼中的有位少年,他是王世贞眼中的可靠后辈,但是只有在家里,在家人面前的时候,他才是那个最不设心防的陈肇。

        侍卫们一早就等在陈家大院门外,在陈肇的吩咐下做好了出行准备。

        陈肇今天是有正事的,高宁秦邀请的游龙商会聚会几天之后就要举行了,他的请帖已经提前遣人派发到了陈家府上,此时此刻,在江浙地带行商的众多商会商人已经起身前往杭州府,趁着这个聚会的时机,交换手中的经商信息和渠道,达成新的交易或者相互报备正在进行交易的完成情况,这场聚会同时也具有一层更加重要的意义,根据可靠的情报,皇太后已经甄选出了理想的太后人选,万历皇帝的大婚之日已经接近了,游龙商会自然不能在如此盛况之前无动于衷,他们要集合商讨进贡的款项与贡品。

        陈肇早上起来之后就一直在做准备,从山水先生那里兑换了一些东西,用一个个雕花木箱把这些东西装进去,然后让四位侍卫架了马车,中午时分就早早的抵达了何铭楼,此时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些时日,陈肇如此提前过来,实际上是为了找高宁秦商量一件事情,或者说做一笔重要的交易。

        在这个信息交流及其不便的时代,陈肇有急事想要找到某一个具体的人,特别是高宁秦这种四处走动、串联、经商的大商人是很不容易的,只能提前发帖去高宁秦的住处,等高宁秦的回帖或者拜访,像现在他这样主动走动来到杭州府找人,完全是在碰运气。

        不过这一次陈肇运气不错,高宁秦昨天和今天就在何铭楼一直未曾离开,陈肇一到就见到了他。